那年离开的时候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。身边的人变了,几站车程尚可会面;生活得环境变了,一顿小酒或可消弭。可人生中的巨变,往往在你不经意间就发生了。不知从哪天起,颠沛流离充斥生命,也不知从何时起,渐渐远离乐土。今天,看到@孙礼纪事大笔一挥写下临别赠言,心里一阵无缘由的杂陈,却又难解心头哀怨,回忆起那段没来得及挥手告别的年月。

我记得2009年我离开那个大院儿的时候,写下累赘张狂的一篇文字,本以为多年后翻看时还能百感交集,无限怀念。可是当我真的翻出来了,却又不知所措。那时的幼稚,那时的烦闷,全都赤裸裸的袒露在我面前,就像我看到了多年前赤条条的自己,无比慌乱,无比羞赧。我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。我总是怀念过去的生活,却忽略了过去的自我。

过去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?这个问题很沉重。大体上觉得,过去是混乱、烦躁、焦灼的。那时的我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,有着无所畏惧的坚持,有着偏激尖锐的大脑。这一切造就了混乱的精神世界,常常无法承受那种纠缠不清的思绪。我坚持编写的代码,我绞尽脑汁写出的文字,我不经过大脑说出的话,这些给我带来混乱的同时,又给周围的人留下了什么?或者说,假如我给别人留下了什么,我是高兴好?还是难过好?

我对那套诟病已久的CMS后台颇有微词,同时,也对那个能自由发挥的平台感到无限欢愉。因为,在那里输出的东西能够得以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被接纳。经历了军人的足迹、奥运的辉煌、汶川的悲伤、内心的怅惘,军人这个词时刻伴随着我,我逐渐熟悉他们,理解他们,思考他们。同时,我也接触他们,融入他们。站在采编平台的那一刻,我知道,我会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。我发自内心的热爱,好似演习多年后登上战场。那是我真正喜欢的东西,多年后的现在,我依然这样想。

那时候,没有认真想过什么媒体、平台、传播、影响力。只是觉得有人做、有人看,便是成功的媒体。那时的单纯多么可笑,但我感激那时的单纯。因为,那是一种极其稳定的状态。那个简陋的后台,也许是我见过最为稳定的系统,那些简单的要求,是我最为实用的技巧。后来想想,尽管某一个阶段我渴望离开,但是,当生命被分解为一天、一小时、一分钟的时候,那种瞬间的稳定、和谐、回归的感觉,只有在那个苏式的陈旧灰色办公楼里可以感受得到。

现在想来,不论我给那里留下了什么,那里给予我的东西,我一定无法忘记。@孙礼纪事座位上方,永远是烟雾缭绕中的一块“禁止吸烟”的牌子,即便深夜值班也永远能看到他的身影,他不是在夜店,就是在采编;@聪明正直的桌子柜子里永远都有无穷无尽的藏书,脑子里有讲不完的故事和段子,就算歪理邪说也能让他说得妙趣横生,那时他是随叫随到、永不缺席的好基友;身边围坐的美女编辑们面带微笑,细嫩的脸庞总被液晶屏的光线阵阵闪烁,偶尔装作活动颈椎,左右观览,一片美好景象;玻璃幕墙后面的会议室,总有一位白发主编紧蹙眉头,若有所思;深夜和凌晨,是这里最为忙碌的时刻。他们常常熬夜早起,却少有黑色的眼圈。我心目中的记者和编辑,都是那么勤奋,那么忘我。我想,那是因为热爱。

跟@孙礼纪事和@聪明正直的整日厮混,有无数新想法入脑,跟他们相比,我的时常处于空白状态。我喜欢跟他们闲聊,即使我很少说话。这几日,那两人先后离开了大院儿。用孙礼的话来说,他们“上岸”了。我却有点不太喜欢这个词,带着一点狡黠。我觉得他们的离开,更像是“下水”。离开了这里,接受的是更加飘忽不定的未来,更加无法确定的波涛和大海。无论是危机管理还是律师,都不过是匆匆而过的一场好戏。在戏里,你们乘风破浪,我也顾自远航。我们不再相遇,但同样无所畏惧。

文字便不是那么回事了,我甚至不敢再看当年写的东西了。太吓人了,我大概是少数能够被自己的过去所击溃的人。我有一种天生的排斥过去的能力,这真是一件让人无比恐惧的事情。虽然,这种感觉让我有些无措,但我没有茫然和悔恨。我知道,我走在自己觉得对的路上。并且义无反顾。